文革开始,刘少奇被彻底打倒了,毛主席就发出号召,不要再拉帮结派了,各派都要联合起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也召开了联合的大会,成立了统一的、包括了各派势力的革命委员会。
大联合后,有时也召开全校师生员工大会,但学校的纪律已经很松散,去开会的人较少。我去的就更少,但偏偏有那么一次参加了,而且在那次会上听到了领导讲学校要搬迁到安徽安庆。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是,安庆活的桂花鱼仅要0.2元一斤,而当时北京低档得多的活的草鱼的价格是1.5元一斤。
1969年11月,学校分几批从北京搬出,坐火车到武汉,然后换长江上的轮船到安庆。我们住在安庆的市委党校,它在一个山坡上。
现在对安庆的印象已经很浅了,因为那是40年以前的事情了。记得那时逛街,逛到江边,有一处有点儿像名胜古迹的地方,是不是叫望江楼还是什么的?那里的塔啊、庙啊、亭啊、院落啊,有点儿古色古香的,好像在那稍高一点儿的亭中,能望见长江的江水。而且那里当地人也挺多,在喝茶、吃饭、聊天,很休闲,很自在。使我感到这像是《儒林外史》书中的某个场面,也有点儿像另一种意义上的文革中的世外桃源,所以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还有一条街,很窄,但很热闹,街两边都是小店铺,一个连着一个,很像现在城市中的步行街。我所以对这条街有印象,是因为我当时走在这条街上时,想起了50年代初我小时候,逛北京东安市场,和春节时逛北京珠市口附近的厂甸,那感觉是一样的,人很多,各种各样东西都有卖,东西又便宜,交易很热闹。我在这街上的小铺里买了一个乒乓球拍的护套,它现在还套在我的乒乓球拍上呢。
离开北京前的那半年、一年,学校的操场上天天活跃着一支老百姓篮球队,我所以叫他们是老百姓,就是他们原来都不是学校正规篮球队的。他们的动作不太正规,不太好看,人也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不太整齐,年龄也大大小小的,但他们互相配合非常熟练。
一到安庆,我们这支老百姓篮球队就和市体委篮球队进行了友谊比赛。对方个个高高大大的,打球动作也很漂亮,但是他们竟然输给了我们。
第二天他们又要跟我们赛,我们当然乐意迎战。没想到,一上场,对方的人全换完了,上来的也是一帮跟我们一样的球油子,更没想到的是,我们这次竟然输给了他们。
史济怀老师解释这种现象时说,还没有到一个较高的水平上时,大路球是打不过小路球的,乒乓球也是这样。史济怀业务水平很高,并且他还是数学系打乒乓球的第一把手。
党校在一个高坡上,我们住的楼房有凉台。有时我们就在那凉台上自拉自唱,我手风琴伴奏,高建国、邵燕华、张京、王元元等唱《江姐》、《红灯记》里的歌,搞得外面街上很多行人停下来听我们唱歌,大概安庆人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吧。
王元元、刘复华等人曾聚在一起去喝酒,喝醉了,王元元吐了。第二天我问刘复华喝酒什么感觉,他说,喝到一定程度,很愉快,很兴奋,很愿意痛痛快快地讲一些心里话。大学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他,前两年他打电话来,我说你到广西来逛逛吧,他说,那你一定要请我喝酒哟。
天气已经很冷了,我们都是睡在教室的水泥地上,铺着稻草,一个大通铺。教师和家属是否都一起来了?我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杨纪柯老师一大家子来了,他有好几个挺大的女儿,个个都长得漂亮。
杨纪柯当时是讲师,美国留学回来,搞生物数学的,文革中经常坐在一起开会、聊天。在北京时,因为便宜,我们经常一次吃5、6个西红柿,我曾问过他,补充维生素C,每天需要吃多少西红柿,他说吃一个一、二两的小西红柿就足够了。在安徽铜陵时,杨纪柯把他的小儿子带在身边,那小孩儿7、8岁,喜欢跟我玩,我拉手风琴伴奏,他唱《红灯记》。我曾考问过他,圣马利诺和梵蒂冈在那里,我以为他答不出来,准备告诉他这两个国家是在欧洲,没想到,他能回答上来,并说这两个国家都在意大利境内,而我当时并不知道它们都在意大利境内。
后来改革开放时期,杨纪柯成了中国知识份子代言人,有点儿社会精英的味道,经常发表一些很有深度的超前的见解。再以后,他当了安徽省的副省长,后又上北京,当中央致公党的副主席。我岳父是先于杨纪柯在致公党当副主席的,我告诉我岳父,我和杨纪柯很熟悉。后来,我岳父告诉我,他向杨纪柯提起我时,杨说,很愿意和他(就是说我)结识,那就是说,他原本并不认识我。他已经把我完全忘记了。
天气越来越冷。党校的厕所在山坡的边上,是老式农村的那种厕所,蹲在那粪坑上大便,一阵冷风从下面粪坑的水泥斜槽呼地吹上来,吹得屁股冻的发麻,该拉的屎也拉不出来了。
我们班同学老家在上海、江浙的多,大家都纷纷回家去了,我呆在安庆党校也没什么意思,就回广西家里去了。原想过些天又来安庆的,没想到这一去就不复返了,再回安徽时就到了铜陵,安庆再也没有去过了,安庆的活的桂花鱼也就一条都没有吃到过。(罗海鹏 651)
来源:中国科大校友会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