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中国科大迁往合肥。一列列火车的设备到站后都要去搬运,刘达已年过花甲,也让他去搬,他是搬不动了。工宣队长走过来说:“刘达,怎么你没出汗?”刘达不愠不火地说:“我的汗,这些年都出完了,没汗可出了。”那个安徽著名的造反派头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呼呼地走了。这事在科大传开来,师生都高兴,好像是替大家出了口气。那时,经常有人来“外调”。“外调”的人总是要刘达按他们的要求提供“材料”,稍不合意,就拍桌子,训斥刘达:“态度放老实点!”刘达平静地回答:“正因为老实才这样说。按你们的调子说,就不老实了。要谈就这样谈,不谈你们就走。”
“文革”中,凡关在“牛棚”的人都要挂着牌子排队去食堂吃饭。刘达胸前是一块“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背后是一块“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两块牌的两根铁丝交叉在刘达的脖子上。有一次在走向食堂途中,另一派来抢刘达。在一片混乱中,刘达奋力脱下两块牌子,拼命向关押他的一派跑去。多少年后,他谈起这件事时说:“我如果不快点脱下牌子,两派一拉,非把我勒死不可;我如果不跑回关押我的一派,跑到保我的一派去,两派会打得更厉害。这是我在‘文革’中最危险的一次。”有人问他:“当时怎么判断那么快?”他说:“急中生智,一切判断都发生在十几秒中,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跑得那么快,大概是一种求生的欲望和对两派打斗的忧心在潜意识中起作用吧!”
在被“专政”期间,刘达每天要向专政队汇报思想。有一天的汇报内容是关于打扫厕所,他没有写什么扫厕所使自己“接近劳动人民,有利于思想改造”这类当时流行的套话,而是说他从一楼打扫到六楼,发现一楼的厕所最脏,六楼的最干净,因为一楼的厕所用得最多,因而他建议今后设计楼房一楼的厕所应该大一些,越往高层,厕所可以小一些。这种汇报使专政队领导哭笑不得,从中可以看出他观察细致和办事认真的态度。
近代化学系学生陈孝原,运动初期对刘达持反对态度,后来因“反动言论”被关押,同刘达成为牛棚里的“难友”,两人朝夕相处,使陈对刘达的看法完全转变,遂成忘年之交。后来陈孝原“出狱”离校,刘达以自己的皮袄相赠。刘达在蹲牛棚期间,不仅不低头认罪,竟说服看管他的学生,变为死保他的“铁杆保皇派”,亦属“文革”中极罕见之事。
科大造反派组织“东方红公社”派张腊狗等学生监管刘达。刘达身处逆境,以平常心对待监管学生,娓娓讲述高层内幕及自己经历,令张腊狗等肃然起敬,觉得刘达一身凛然正气,关心国家前途和民生疾苦,认为他是“我党好干部”。
1970年,科大迁校合肥。次年,林彪集团垮台,刘达仍住牛棚。张腊狗知道后,修书王震,诉说刘达冤情。王震曾在雁北地区同刘达共事,对刘印象良好。他去合肥找刘达竟吃闭门羹,立即致电时任安徽革委会主任的老部下,刘达方获“解放”。
来源:花开的声音——中国科大的那些人那些事,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