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晶晶
2014豪特曼斯奖将于今年6月份颁发。届时,这位来自中国合肥的青年女科学家,将作为获得此奖项的第一位中国人,站上领奖台。
“秦”丝和鸣,“礼”乐“萍”逢——这并不是秦礼萍取名的缘由,但其中的幽敛、雅致,也许正是对于这位青年女科学家最为适宜的描写。
2014年1月的一天,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地球和空间科学学院教授秦礼萍打开电脑准备回复邮件时,偶然发现了一封来自欧洲地球化学学会主席Chris Ballentine教授的来信。教授在信上说,欧洲地球化学学会因她在应用同位素异常来研究太阳系形成时的天文学环境方面所取得的突出成就,而决定授予她2014年豪特曼斯奖,询问她是否愿意接受。
“当然愿意!”回忆那一刻,秦礼萍用“高兴”二字向《中国科学报》记者形容当时的感觉。
豪特曼斯奖是欧洲地球化学学会为纪念著名物理学家豪特曼斯而设立的,1990年以来每年在世界范围内颁发给一位在地球化学领域取得突出研究成果的、不超过35岁的青年科学家。
作为国际地球化学界对青年科学家的最高级别奖项之一,豪特曼斯奖与美国地球化学学会Clarke Award和美国地球物理学会Macelwane Medal齐名。往届豪特曼斯奖获得者包括Marc Chaussidon、Ken Farley、Eric Hauri等国际知名的地球化学家。
而秦礼萍是第一位获此奖项的中国人。
实际上去年12月份欧洲地球化学会就曾给秦礼萍发出过获奖通知,但邮件却不知何故丢失了。但该来的早晚会来。
秦礼萍远在美国的导师Nicolas Dauphas在获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向爱徒发来了祝贺邮件。“朋友和同事的祝贺邮件纷纷寄来。”即将36岁的秦礼萍已经是一位快两岁宝宝的母亲,跟记者谈话时依然活泼爽朗。
2014豪特曼斯奖将于今年6月份,在美国圣弗朗西斯科的地球化学年会上颁发。届时,这位来自中国合肥的青年女科学家,将作为获得此奖项的第一位中国人,在各国地球化学界专家学者的注视中,站上领奖台。
“就是想做科学家”
秦礼萍2001年毕业于中国科大地球化学专业,后赴美国深造,2007年在芝加哥大学地球物理系获博士学位。之后,在美国卡耐基研究院和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继续从事天体化学与地球化学研究。2012年,她入选中组部第二批“青年千人计划”后回国工作,担任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教授。
出生于山东蓬莱的秦礼萍从小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姑娘,小学时一直担任大队长,初中就读于郝斌中学,高中就读于蓬莱市第一中学——当时蓬莱市内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
“上小学的时候就对自然科学很感兴趣。”别的女孩子正对玩具熊、洋娃娃感兴趣的时候,秦礼萍却对讲台上老师演示“简易”实验用的瓶瓶罐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问记者记不记得小学课堂上的这样一个实验:把一株绿色植物的茎放在红墨水里,叶子就会变成红色;放在蓝墨水里,叶子就会变成蓝色。
“那时候的我放学在家就会搞这些。”记者问她父母对她这么“折腾”有没有意见,她回答说,“父母嘛,成绩好最重要,而且这也是课堂知识的一部分。”
尽管各科成绩都非常不错,高中文理分科的时候秦礼萍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当时不是流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嘛,加上我的数学和物理成绩也都还不错,所以就学了理科。”
“那你的化学成绩呢?”
“也还可以。但是大学的数学和物理跟高中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化学也是。高中化学可能就是做做实验、观察下现象,这和研究阶段的化学完全不一样。”
大部分孩子小时候都曾写下过“我要做一名科学家”的愿望,他们中的大部分可能最后还没有理解什么是科研、什么是科学家就止步了。秦礼萍的这个理想却一直没有改变——“我读科大就是想着做科学家的”。
本来想报考生物或者物理系的秦礼萍接到了来自科大的录取通知书,但是却是去地球化学专业。“当时可选择的余地也不多。不过事实证明我很喜欢这个专业,如果当初去读了生物,可能人生会很不同。”
与现在中国地球化学专业的良好态势不同,当年秦礼萍本科毕业后如果想继续深造,出国似乎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23岁,她远渡太平洋,在美国一待就是十年。
带着脑子做实验
“我经常跟学生们强调要带着脑子做实验。”2012年以“青年千人计划”的身份回国后,秦礼萍在科大着手创立自己的实验室,并且开始带研究生。
对待这些比她小十岁左右的学生,秦礼萍偶尔十分严厉。“我现在带5个研究生,有时难免会批评他们。有些错误明显就是不动脑子,做实验只是机械动作,不思考,或者数据拿来放在一边。这时我就会很严厉地讲,因为这涉及科研态度的问题,这样是做不了科研的。”
十年的美国职业生涯,锻造了秦礼萍的独立科研精神。不管是在中国还是美国,导师都有自己的教学以及科研任务,他们所能充当的是“领路人”,而不是“陪读者”。“我初到美国读研究生的时候,开始也不太适应教育方式的变化。我导师对我说,‘我一点也不比你知道的多’。事实上经过一定时间的积累,学生往往比导师在这个领域了解得更多,你在这个领域已经是专家了。这也是博士生培养很重要的一部分。”
如何才能培养独立科研能力?秦礼萍回答说,以读文献为例,导师会给她一些比较重要、基础的文献,读完这篇可以看与它的参考文献,“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随着“雪球”越来越大,一个青年研究人员最初的积累慢慢完成。
“我现在带学生,会要求他们要自己动脑子。导师只是指一个方向,剩下的工作要靠自己。不能等着导师去喂,要做导师的脑子。首先一定要勤奋,然后要善于思考。碰上问题不要直接就拿着去问导师,一定要自己想一想,培养独立的科研精神。”现在作为别人的导师,秦礼萍也会根据学生的研究方向为他们推荐文献。“但这就要看他们的选择了,有的可能认真读了,同时思路在不停地拓宽,有的可能没读,但他们自己通常也会不好意思, 可能也在不断地适应。”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古老的中国谚语看来不仅适用于手艺人的三百六十行,同样也适用于“高大上”的科研工作者。
恩宠与勇气
同位素宇宙化学以及生物地球化学是秦礼萍目前两个主要研究方向,她利用短周期放射性同位素定年体系研究太阳系早期物质的形成与演化,比如地月系统及其他行星和小行星的演化史。在生物救援方面,她已发表的论文有《利用生物刺激对铬污染进行环境救援过程中的铬的稳定同位素分馏》等。
做完两期博士后之后,秦礼萍决定回国。当时身边有一些反对的声音,儿子年幼,丈夫也在美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她本人在美国地球化学界也逐渐积累起一些知名度。“当时我爱人支持我,跟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而且‘青年千人计划’提供了非常优厚的条件,还有以前系里的老师的期盼,最终我还是决定回来了。”
相对早婚的秦礼萍非常好地处理了作为一名妻子、妈妈以及女科学家之间身份的平衡。“女科学家”很久以来作为一个特殊群体被对待,其中的核心问题就在于如何平衡社会角色与职业角色。
秦礼萍对此的态度与Facebook首席运营官桑德伯格在《向前一步》中提出的观点不谋而合:女性不应该在事情尚未发生之前止步不前。
“我没有读过这本书,但在美国的时候在不少讲座上听过类似的观点。”对于为什么女性在开会的时候会习惯坐在后排,秦礼萍的解释是性格使然,“也有不少男人坐后排啊,可是女性的这一行为被过度地解释为是缺乏自信心的表现。”
做了妈妈的秦礼萍现在读的“课外书”基本都是关于育儿方面的,但她特别向记者提到了自己青年时期阅读并且从中受益的书——《恩宠与勇气》。这本出自美国后人本心理学家、哲学家肯·威尔伯的作品,记录了他的妻子崔雅·吉兰的抗癌经过,是一本爱情之书,同时也是一本面对疾病、死亡之书。
“就像一句话说的,请赐予我平静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给予我勇气去改变我能改变的,赐我智慧辨别这两者的区别。读完《恩宠与勇气》,我明白了其实很多事情都不必那么执着。”秦礼萍说。
“其实我用的是最笨的方法”
■本报记者 张晶晶
《中国科学报》:“学霸”是目前非常流行的一个词汇,许多人在学生阶段就在专业领域作出了不少的成绩。你这样的人在很多人眼里都理应属于“学霸”。那么,你是如何定义、理解和看待“学霸”?
秦礼萍:我不是太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第一感觉不太恰当,有点反感,好像不单学习很好,而且很霸道。我不是太喜欢这个词。是不是好像你成绩好,然后就控制了资源?觉得还是要公平竞争的。有人学习好到一塌糊涂,但我觉得自己没有好到一塌糊涂,跟我差不多的还是有,不是那种完全把别人甩出几条街的类型。
《中国科学报》:透过你的履历可以看到,你曾在本科阶段获得郭沫若奖学金,赴美读书也是获得了全额奖学金,在卡耐基研究院和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博士后期间同样也是奖学金在手。那么,你学习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窍门?
秦礼萍:没什么窍门。其实我用的是最笨的方法——努力读书。 关于奖学金评选,其实我认为还是比较公平的,主要看成绩。我印象中我们同宿舍的同学们大多有奖学金,班里的女生成绩都比较好。
《中国科学报》:“女性科学家”从某个时间开始被看作一个专有名词或者群体。作为一名女科学家,在自己的成长和工作过程中,关于这个群体有哪些认知?如何看待所谓的类似的“男生在本科之后的学习中更具有优势”的论调?
秦礼萍:我自己一直觉得女性科学家没有什么,在职业角色内都是一样。之前我和谢毅院士一起参加学校的一个活动,主持人问谢毅院士说如何看待“女博士是第三种人”的说法。谢毅院士回答说:“你已经中毒很深了。”
不论男女,科研就是一份工作。其实换个角度看,如果社会对你没有期待,对女生来说反而是比较轻松的事情。做得好一些反而容易得到认可。但不论男女,首先要做的都是努力。女性只要努力,还是很有空间的。
《中国科学报》:作为女科学家,你是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之间的关系?你又是如何理解“幸福”的?你觉得你幸福吗?
秦礼萍:西方有句谚语说“别人家的草坪永远比自己家的绿”,每个人都觉得别人生活比自己好。其实对自己的生活不要那么挑剔。每个人都有自己做得好和做得不太好的地方,其实没必要特别在意。
我感觉自己还算幸福吧。我非常喜欢自己的工作,共事的同事也志同道合,和家庭成员有良好亲密的关系。虽然暂时和老公两地分居,但彼此互相理解支持,有什么想法就去做。
来源:《中国科学报》 (2014-03-28 第9版 人物周刊)